《平凡的世界》是一部我很喜欢的小说
这是路遙80年代的作品。小説着眼于中國70年代中期到80代中期,從陝西黃土高原一個普通的小山村開始延伸的平凡農民家庭的生活。因爲時代的限制,小説不可避免有些時代特定的政治色彩。但是從語言到情節,這部得到茅盾文學獎的作品都很有厚度。“厚度”這個詞説起來有點空洞,具體說就是整部小説都能讓人體會到作者多年來在黃土高原積累下來的生活閲歷和作者深厚的文學功底。如何駕馭文字來覆蓋如此長的一段時間的歷史畫卷,深刻的也通俗的表達出作者對生活對人生的體驗,我覺得是現代很多小説都做不到的。文字的魅力不在于用了多少多愁善感的字眼,而在於駕馭文字的那個人是怎麽平實的寫出讓讀者可以共鳴的作品的。我不否認,我就是那種只寫得出矯情文字的人,嘿嘿

文字篇:

摘抄幾段小説中的文字,這裡面沒有很多現代小説慣用的詞句,但是我很感動

1. “我们承认伟人在历史过程中的贡献。可人类生活的大厦从本质上说,是由无数普通人的血汗乃至生命所建造的。伟人们常常企图用纪念碑或纪念堂来使自己永世流芳。真正万古长青的却是普通人的无人纪念碑——生生不息的人类生活自身。是的,生活之树常青。这就是我们对一个平凡世界的死者所能做的祭文。

一个普通人的消失对世界来说,的确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可是,对大牙湾煤矿黑户区这个小院落来说,这似乎就是世界的末日。我们知道,这里曾有过一个多么温暖而幸福的家。现在,妻子失去了丈夫,儿子没有了父亲。他们的太阳永远殒落了……

几天来,不幸的惠英一直在床上躺着。直到现在,她还不相信丈夫已经死了。她披头散发,两只眼睛象蜂蛰了那般红肿。即是风摇动一下门环,她也要疯狂地跳下床,看是不是丈夫回来了?面对空荡荡的院落,她只能伏在门框上大哭一场。可怜的明明抱着她的腿,跟她一起啼哭。她自己水米难咽,但总得要给孩子吃饭。饭桌上,她象往日一样把丈夫的筷子和酒杯给他摆好。这是一种无望的期待。但她又相信,丈夫一定会象过去那样罗着腰从门里走进来,坐在这张饭桌前,抚摸着明明的头,笑眯眯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但是,他永远不再回来。她躺在床上,凄苦地搂着可怜的儿子,不管白天还是晚上,眼前尽是一片黑暗。梦境中,她感觉她还躺在他结实的怀抱里。醒着时,耳朵在固执地谛听着外面院子的动静,企盼某种奇迹出现。”


2. 孙少平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也不看车窗外流逝的原野。他伏在茶几上,闭住眼睛。巨浪在心头一排排掀起,又猝然间落下,波浪中浮现出她美丽的脸庞。你不可能死,晓霞!你会活着的——这也许只是一场恶作剧。

你会发出那银铃般的笑声,不知会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你那么鲜活而蓬勃的生命,怎么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呢?

不,你绝不会死!也许你已经在什么地方上岸了!是你让父亲给我打了这封电报。你或许只受了点伤,正躺在某个医院的病床上。你一定在等着我的到来……孙少平内心紧张地作各种设想。所有这些设想的前提都是晓霞还活着。是的,她怎么能死呢?她怎么会死呢?活着,是的,活着!亲爱的人,你只不过受了点伤,受了点惊吓,说不定我们还会明天从省城出发,赶到黄原去——因为后天,下午一点四十五分,我们还要在古塔山后面的杜梨树下相会……

孙少平双手蒙面伏在茶几上。泪水糊满了手掌。他浑身酸疼,疲惫不堪;似乎不是火车载着他,而是他拖着火车在向省城飞奔……

紧密的灯火在雨中大放光华。积水的街道被灯光映照成了一条条流金泻银的长河。电车甩着长辫子,在夜空中碰击出蔚蓝色的火花。透过雨帘,街道两旁五光十色的大橱窗看起来象德加的印象画。他感到一阵又一阵眩晕。这世界现在一切都和他毫不相干!他在这世界上唯一要寻找的,要看见的,是那张甜蜜的笑脸。难道她真的不存在了吗?她仍然还活着吗?对他来说,答案还都不是最后的!他同时又执拗地相信,过一会,他就能看见她——活着的她;并且会紧紧地拥抱她……


3.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小桌上那个带黑边的像框。晓霞头稍稍歪着,烂漫的笑容象春天的鲜花和夏日里明媚的太阳。那双美丽的眼睛欣喜地直望着他,似乎说:亲爱的人!你终于来了……

 

像框上挽结着一绺黑纱。旁边的玻璃瓶内插几朵白色的玫瑰。一位老人罗着腰坐在沙发上,似乎象失去知觉一般没有任何反应。这是晓霞的父亲。

孙少平无声走到小桌前,双膝跪在地板上。他望着那张亲爱的笑脸,泪水汹涌地冲出了眼眶。

他扑倒在地板上,抱住桌腿,失声地痛哭起来。过去,现在,未来,生命中的全部痛苦都凝聚在了这一瞬间。人生最宝贵的一切就这样早早地结束了吗?

只有不尽的泪水祭典那永不再复归的青春之恋……


我不知道如果讓我來寫上面的文字,我會需要多少形容詞,而且還表達不清楚,只能要求自己一再的寫“痛苦”、“絕望”這類的詞,來讓讀者也感到(至少是看到)“痛苦”“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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